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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43 ? 答案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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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43   答案

◎只想要一個答案◎

高玉成的醫館離書肆不遠, 王子逾想到之前聽說祿兒去了高玉成的醫館做事,忽然就想再去看一看。

想來,和高玉成也有許久不曾見了, 順道去看一看也無妨。

如今高玉成的醫館在城中也算是有了一席之地, 頗有口碑, 從前來往的人便不在少數, 每個人都是步履匆忙,在醫館的門口匆匆來往。

在這一片忙碌之中,王子逾一眼就註意到了醫館外的馮月章。

他貼著門邊的墻沈默站著, 好像和周圍的人都劃出了一條界限。

自從科考過後, 馮月章也沒有再去學堂,王子逾也就一直沒有和對方有過多的交流, 不成想如今又在這裏見到面了。

王子逾思量再三, 拉了拉沈遐年的袖子,悄聲道:“你覺得,我應該過去嗎?”

沈遐年側眼看他, “你不是一直想著這件事麽, 還問我做什麽?”

“哎。”

王子逾輕輕地嘆了口氣, 這些日子以來見馮月章一直悶悶不樂的,其實他心裏也有些不是滋味。但畢竟辛十四娘是決計不可能再回來的, 再多的安慰似乎也只是徒勞, 當初王子服說過, 給馮月章一些時間冷靜下來再說,但如今看來,馮月章依舊還是沒有走出來。

現在出現在醫館門口, 想必是為了祿兒而來的。

王子逾斟酌了一番, 最後還是邁步走向了馮月章的方向。

“月章, 許久不見。”王子逾主動出聲,“你怎麽到這裏來了?”

馮月章並沒有註意到王子逾的靠近,還是王子逾出聲喊他了才反應過來,慢吞吞地將視線從地面移回來,“是子逾啊。”

見馮月章答非所問魂不守舍的樣子,王子逾又耐心道:“你為何到了醫館不進去,在這杵著做什麽?”

馮月章吞吞吐吐的:“我……”

“可是身體不適?”王子逾拉住他,“恰好我也要進去尋一位故友,你和我一同進去吧。”

也許馮月章也需要有人推著他向前走一步。

但馮月章似乎還有些顧忌,糾結著站在原地,王子逾並沒有將他輕易拉動。

“月章?”

“你先進去吧,我還是……”

還沒等馮月章說完,就忽然被一道女聲打斷:“王公子?”

王子逾擡眼,只見眼前站著的正是剛才才想到的祿兒,立刻招呼了回去:“祿兒姑娘。”

馮月章聞聲回頭,看著祿兒一言不發。

但祿兒見著馮月章的反應倒是平靜得體,屈膝向他行了一個禮,不卑不亢道:“馮公子。”

王子逾這才發現,祿兒如今又發生了一次變化。之所以說是另一次,那是因為王子逾早前便見證過一次祿兒的轉變。

第一次是祿兒從宜春院中贖身,那時的祿兒跟在辛十四娘身邊,從一個自卑柔弱的妓子變成了一個貼身的侍女,即便是身份依舊卑微,但整個人的精神氣也肉眼可見地比之前好。現在這一次從馮家脫身出來,就是擺脫了奴婢的身份,或許是因為在醫館做事的緣故,如今的祿兒看起來又多了幾分強幹與從容,和最初見到的“瑞雲”相比,好似也已經是天差地別的兩個人了。

王子逾打量著這馮月章和祿兒兩個人,只覺得世事難料,誰能想到,當初在宜春院中,自信從容的馮月章和唯唯諾諾的“瑞雲”如今卻是換了個位置坐。

天下沒有一成不變的境遇,每一次選擇都會將人推向不同的遠方,而沒有人能一直留在原地。

“我恰好在附近,想著順路過來看看高兄。”王子逾先開口打破了幾個人之間的沈默,對著祿兒微笑道:“不知道祿兒姑娘現在可有空領我們去裏面瞧瞧?”

祿兒大方的伸手請他們入內,“自然,幾位公子請隨我來。”

王子逾拍了拍馮月章的肩膀,偏頭看了他一眼。

既然祿兒都已經發話了,馮月章也不再扭捏,跟著一起進了醫館的大門。

祿兒帶著他們進了高玉成日常待著的屋子,推開房門時卻發現高玉成並不在裏面,祿兒招呼他們坐下,道:“幾位公子先在此稍等片刻,東家稍後便回來,祿兒去沏壺茶來。”

正當祿兒轉身要走時,一直沈默的馮月章卻開口叫住了她:“祿兒,可否借一步說話?”

祿兒停下腳步,直截了當道:“馮公子想說什麽?醫館內沒有其他僻靜的地方,再說王公子也是知根知底的人,您有什麽話盡管在這裏說就好了。”

還不等馮月章再開口,祿兒又道:“但若是馮公子是為了再問娘子而來,請恕祿兒無法再說什麽,我知道的所有,早就已經告訴過公子你了。”

“你有辦法再見到她,對不對?”馮月章急忙道,“一定是的,你和她那樣要好,又知道她的底細,一定知道再哪裏能再見到她……”

“祿兒,你幫幫我,我只想再見她一面,只要見一面就好,我……”

“沒有。”祿兒毫不留情地打斷他:“沒有辦法。娘子如今已不在塵世,你我卻還是塵世中的凡人,緣分既然已經盡了,自然不是想見便能再見的,公子莫要再執迷了。”

馮月章激動道:“執迷?我做錯什麽了?憑什麽就這樣一聲不吭地棄了我?”

“公子您沒有做錯什麽,只是本就緣分盡了而已,祿兒只覺得能夠有幸和娘子在一道過,就已經覺得榮幸之至了,公子也不必再強求。若是還有緣分,您自然會再見到娘子一面的,但祿兒實在是愛莫能助。”

馮月章的眼下一片青黑,下巴有隱隱冒出的胡茬,此刻又情緒激動,緊緊地咬著牙,看起來狀態有些不對。

“我只想要一個答案。”

這話說得沒頭沒尾,但在場的人還是理解了他的意思,都知道這個所謂的答案指的是什麽。

無非就是想知道辛十四娘到底有沒有對他有過一絲真心罷了。

而這個問題也許除了辛十四娘自己沒有人能夠給出一個確切的答案。

具體如何旁人自然不得而知,但能夠確定的是,馮月章不過就是辛十四娘在塵世中經歷的一個過客,連一個劫數或許也稱不上,往後更是難以再有交集。

所以,他糾結的答案並沒有什麽意義,更或許終其一生也沒有辦法再得到這個答案。

祿兒道:“公子想知道的,不如先問問自己,當初見到娘子變得蒼老醜陋的樣子時,您心中是怎麽想的,沒有人比你更清楚了。”

馮月章聞言一怔,身側握緊的拳頭都緩緩松開來,一時陷入了沈默。

他沒有辦法否認,當時見到辛十四娘那副駭人的樣子時,他的第一反應不是心疼,而是害怕和恐慌。甚至後來封鎖了消息,除了自己和祿兒,不許其任何人再見辛十四娘,這固然是一種明智的保護,免得引起眾人註意,但在這其中,他的確摻雜了一絲私心,在潛意識中,他不能坦然地接受有一個那樣子的妻子,讓眾人恥笑。

想到這裏,馮月章也無話可說,站在原地低著頭,不再對上祿兒的目光。

這種平靜的目光開始讓馮月章感到有些不自在,好像對方洞悉一切,而自己那一點拿不出手的私心在這種目光下無所遁形,讓他不敢再去對峙。

屋子裏一下子又陷入了沈默之中,幾個人誰都沒有看誰,都默契地沒有再開口說話。

片刻後,祿兒轉身出了門。

正當王子逾想出聲打個圓場時,房門卻搶先發出了“吱呀”的一聲打破了沈默,高玉成推門而入,見到他們在房中還頗有些意外。

“子逾,好久不見了,你怎麽想起來到我這裏來了?”高玉成沒有察覺他們之間詭異的氣氛,走到王子逾跟前關心地問:“可是誰身體不適?盡管說便是。”

王子逾站起來,道:“沒有,只是今日恰好到書肆去了一趟,想著與你這裏離得近,便順便過來看看,沒想到你這麽忙,真是打擾了。”

“怎麽會是打擾,你過來,我高興還來不及呢。”高玉成高興道,又註意到了一旁默然站著的馮月章。

本來因著辛十四娘曾經在醫館裏幫過一陣子的忙,馮月章也常常登門,所以高玉成對馮月章也還算是熟悉,但是自從辛十四娘離開後也就不再有什麽交集了。不過,自高玉成進門這麽久,馮月章都還沒有開口打過一句招呼,並不像他以前的行事作風。

終於察覺到了馮月章的異樣,高玉成便主動問起他,“馮公子,你……”

沒等高玉成將話說完,馮月章便一言不發地直接轉身快步出了屋子,出門的時候正巧碰見祿兒端著茶水要進去,他也絲毫沒有停頓的意思,只留下高玉成剛擡起來的手還滯留在半空中。

“這……”高玉成尷尬地用手撓了撓頭,“莫非是我得罪了他不成?”

王子逾拍了拍高玉成,寬慰道:“不幹你的事,他是來找祿兒姑娘問些事情的。想必你也知道,這段時間他的心情不佳,有時候冒犯了你的,還希望你多見諒,不要和他一般計較。”

高玉成對這幾人之間的事情不說全都知道,至少是知道個大體,更何況現在又收留了祿兒在醫館做事,對此也算了解。一看馮月章那樣子,就知道和祿兒交談得並不融洽,高玉成也無意去刨根問底地追究。

“嗐,我知道,不會放在心上的。”高玉成將祿兒斟好的茶杯遞給王子逾,若無其事道:“用茶。”

兩人湊在一起又交談了一會兒,說起了曾經不打不相識的契機,還有同去勞山的經歷,不免又生了感慨。

高玉成嘆道:“前不久我和爹娘又去了一次白雲觀為小妹祈福,去到那裏就又想起曾經白雲觀道長為小妹的解的那一簽,的確是應驗,也不知道如今小妹投生在何處了。”

王子逾自然是勸慰他,“三小姐投生的是富貴自由家,自然不會過得差,說不定哪一天有緣,你們還會再碰見的。”

“你說的是,我心裏雖明白,但想起來還是不免覺得有些難受,到現在除非必要,都不想再輕易踏足勞山。還有……”

“東家,有人找!”

跑堂急吼吼的聲音打斷了兩人的敘舊,高玉成急忙站起來,“想是有病人,否則不會這樣著急,子逾,恕我招待不周,待下次一定再請你到我府上做客。”

王子逾催他:“你快去吧,你的事要緊,咱們什麽再聚都來得及,天色不早,我也該回去了。”

“哎,你慢走,下次再見!”

待高玉成風風火火地出了門,王子逾也跟在後面緩步走出了這間醫館。

他瞧著醫館內的眾生百態,還有高玉成認真悉心的樣子,心裏又忽然有了些不同的感受。

周圍的人一個兩個都在隨著時間的推移改變,不過這其中變化最小的人興許就是高玉成了。

身邊人來來往往,每個人都在發生著大大小小的變化,有像祿兒和羅惠卿這樣的變化,也有馮月章和郎玉柱這樣的變化,王子逾倒也不是覺得變化就一定不好,只是在這種境遇下,總會對高玉成這樣一直初心不改的人感到欣賞。

至少到如今,他還依舊是一個性情中人,也還保持著一顆想要懸壺濟世的初心,一如當初在街上救下一個人人厭棄的爛腿乞丐一樣。

王子逾觀察了這個忙碌的醫館半晌,最後才邁步離開了這裏。

出了門,沈遐年還在旁邊的巷口等著他,見他來了便迎了上去,“想說的話都說完了?”

王子逾答:“沒說。”

本來好像是有千般勸慰的話想對馮月章說,但真正見了,又覺得沒有什麽必要。

其實馮月章心裏什麽都清楚,只是不願意去承認,不願意去接受,旁人再多的寬慰也都只能是徒勞罷了。

王子逾想到最初和王子服馮月章一起上南山的時候,原本是為了給王子服找心上人,誰成想馮月章也在那裏遇見了辛十四娘,這才有了後面的這一段緣分。

說起來,馮月章的確是個難得好人不錯,他待人真誠友善,嫉惡如仇,縱然性子有些沈不住氣,總是容易魯莽行事之外,倒也挑不出什麽其他的錯處。只是在情愛這件事上,不是他一個人就能輕易去左右的。

他懊悔自己的愛總有一部分浮於皮囊,不敢這樣接受的愛不夠深刻,因而陷入了自我厭棄的狀態裏。但實則,就算他愛得刻骨,辛十四娘或許也不會在意,從始至終,她對馮月章也許都是沒有愛過,更不會恨過。

【作者有話說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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